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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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容璟剛洗漱完出來，特殊部門派來的人就敲響了他家房門。
來人不是他熟悉的那幾個面孔，但身上有國運籠罩, 眉眼間自帶正氣，容璟只一眼便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容天師您好。”幾人對著容璟敬了個禮, 隨後道, “我們是周隊派過來接您的。”
上面特意交代了面對這位容天師的時候態度一定要足夠恭謹，幾人之前雖沒見識過這位容天師的能耐, 但根據曾經那幾個跟著周隊出過任務的兄弟們說，這位容天師, 實力確實非同一般。
所以, 他們認真地說完自己前來的目的後, 便小心地看向容璟。
“嗯。”這位容天師的長相出乎意料的俊美漂亮。見到他們過來, 神色也沒一絲變化, 仿佛一尊極美的玉雕，疏遠而清冷，“走吧。”
幾人見他手上什麽東西也沒拿，全然不像其他大師那樣, 還有專門的徒子徒孫幫忙拿著法器法衣，猶豫了一下, 還是沒說什麽, 轉身跟著下樓。
特殊部門的地址離容璟這邊有點遠, 過去可能需要半個多小時。
“周隊長，不知那位容天師, 大概還有多久才到？”
慈眉善目的光頭和尚坐在沙發上, 手中輕緩地轉著手中的念珠。“嗒、嗒”的輕響在安靜的房間中回蕩, 似乎帶著某種極為奇妙的韻律。
周松雲也在緊張地等著容璟的到來, 聞言苦笑了一下：“容天師的住處離這邊稍微有些遠，可能還得再需要一些時間。”
今日他本來想要親自去接容璟的，但部門裏合作的幾位天師聽說了今天容璟會過來抽取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送還受害者，便不約而同地聚在了特殊部門裏，他就只能留下來先招待這幾位了。
除了剛剛出聲的那位緣空大師外，房間裏此時還坐著另外三位大師。一位是先前和容璟有過幾面之緣的裴元，另外兩個也是帝都內頗有名氣的大天師，一位姓廖，一位姓龍。
姓龍的那位天師還是位女天師，大約三十多的年紀，相貌溫雅，觀之可親。但在場的眾人卻不敢因為她的性別和長相而小瞧她半分——
只因她不止在玄學之術上頗有造詣，一手蠱術也尤為精湛。
又或者，她本就是以蠱入道，天分在他們這一群人裏也算得上是拔尖。
而那位廖天師看起來就有些粗狂，腮下一把濃密的絡腮胡，整個人的脾氣也如他長相般有些急躁。
此時他聽見周松雲二人的對話，哼笑了一聲：“久違這位容天師大名，希望待會見到了別讓我廖某人失望才好。”
周松雲聞言，心中也是無奈。
廖天師出身名門，本身天賦也不錯，因為門中長輩縱容，就養成了爭強好勝的性子。
出山之後，他在帝都天師的排名中一直被緣空大師和龍天師壓上一頭，心裏本就不太高興，這會兒忽然又蹦出個說是能將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重新提取出來歸還到受害者身上的容天師，廖天師就更是不爽了。
尋常人不了解，他們這些專精玄學之術的人難道還不清楚這種操作有多難嗎？
不說別的，只說在座的天師，哪怕包括其中修為最為高深的緣空，在面對聚命牌的時候也是束手無策。
原因無他，只因將生機氣運從聚命牌中提取出來的這個過程，對天師掌控靈力的要求實在太高了。
聚命牌本就是整個換命陣的陣眼所在，尤其是他們處理過的那幾個換命陣，完整性簡直是他們生平所見。這樣的陣法所吸取的生機氣運何其龐大，而被波及的受害者也難以計數。
那小小的一張聚命牌中最少儲存著數百人的生機氣運，只動作稍不到位，就容易引得命牌損壞，其中所儲存著的生機和氣運也自然歸於虛無——
更別提在將這些生機氣運提取出來後，還準確無誤地將它們送還到每個受害者身上。
這怎麽可能？
然而周松雲對這位容天師大加讚揚，上面對其也是極為看重。廖天師心中不快，言語間自然也不怎麽好聽。
一旁的龍天師只默默地聽著，並不多話。
但她和帝都的許多世家保持著一定的交情，先前季家的事也曾求到她頭上，只是她當時恰好要去解決某地蠱蟲洩露的事，便沒有接下。
後來她回來之後便打聽了一下，季玉成身上居然不止是被換命陣換走了一部分的生機氣運，體內藏了一個絕命蠱——所謂術業有專攻，龍天師以蠱入道，最是知道這些蠱蟲的習性。
這絕命蠱放到她手中，想要解開倒也不難，只是過程極為麻煩。
可依照她從季家那邊所得知的消息，那位容天師卻是擡手便直接將這等毒蠱解開，姿態何其輕松寫意！
她不由得對這位容天師有些好奇，所以聽說今天那位容天師會親自過來特殊部門這邊後，便也跟著不請自來了。
緣空天師倒是沒有他們這般多想法。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只覺得若容璟真能將這些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送還給受害者，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而唯一一個和容璟有過交集，甚至看過對方出手的裴元裴天師看著心思各異的眾人，輕輕搖了搖頭。
廖天師的想法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廖天師他還不知道，世界上總有些人，生來便是打擊他人的存在的。
而容璟本人的天賦……
裴元想起對方不過略出一招，他的師兄便直接敗退的場面，眼底閃過一絲畏懼，卻也有一絲掩蓋不住的憧憬。
到底都是曾經為國家出過許多力的天師，周松雲心裏嘆了口氣後，還是好生安撫了兩句廖天師。
他的身份在那裏，態度語氣也都挺好，廖天師聞言哼哼了兩句，到底沒再說什麽了。
也是這時，外面傳來幾道腳步聲。
周松雲頓時意識到是容璟來了，連忙轉身迎出去：“容天師。”
裴元也不自覺地站起身，龍天師見狀，忽然想起了什麽：“我記得，裴天師你之前似乎和這位容天師有些交情？”
裴元笑了笑：“有些交情說不上。只是……見過幾面。”
也就是這幾面，讓他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再抱著自己的出身自命不凡，而是重新回歸謙虛，去研習浩渺如海的玄學之術。
龍天師從他的表情上似乎看出了什麽，心中微動。
腳步聲更近。眾人齊齊轉頭看去。
打頭進來的還是周松雲本人，而跟在他身後的，卻是一個看起來極年輕極俊美的銀發青年。
如流光璀璨般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卻並不顯得如何怪異。反倒因為他容貌俊美，而越發襯得其氣質矜貴，神秘悠遠。
幾位天師早在今天之前就看過容璟的資料和照片——
這也是廖天師心中不快的原因之一，容璟看起來實在太過年輕了，和他一般年紀的時候，他們別說在帝都各個世家面前掛上名號了，細數起來，恐怕才剛真正踏入玄學之道不久。
但如今真正見到本人，對方看起來居然比照片中更加年輕。尤其是那通身的氣韻，廖天師本是斜眼看過去的，只是在他看見容璟身上籠罩著的那抹屬於天道的氣息時，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將輕視之心收了回去。
雖說修行本就是逆天之舉，但大多數天師汲汲營營修行一輩子，卻都難以觸及到那一點兒關於“逆天”的界限。
廖天師自己也是在三年之前，為幫助特殊部門拿下一個窮兇極惡的歹徒時，拼死改了一段時間對方的命格，才觸動了天道，得到了一絲天道的氣息。
可容璟身上，那抹氣息卻濃厚得極為紮眼。
這就意味著，容璟之前或許修改過不止一個人的命格，而且他都還在天罰雷劫中活下來了，身上的天道氣息才這麽濃厚。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倒是在對方身上沒看到什麽血煞孽力，說明對方的舉動雖然為天道不容，但仔細說來，卻都不是什麽害人之舉。
眼底閃過一絲覆雜，廖天師沈著臉，坐在位置上沒動。
緣空天師和龍天師則是都有些驚訝。他們之前都知道容璟或許真的很強，卻不知道對方，實力竟是到了他們看不透的層次。
念了句佛號，緣空天師起身：“容天師。”
他是個眉須皆白的老者，容璟輕輕看他一眼，卻是回了個佛門之禮。
緣空有些驚訝，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沒想到容天師竟也懂些我佛門的禮節。”
對方態度極好，容璟自然也不倨傲。他神色依然清冷，卻是答了一句：“從前曾有幸在佛門潛修過一段時間。”
“原來如此。”緣空天師點點頭。這樣說起來，容璟與他倒是能稱一句親近。
龍天師也起身和容璟打了聲招呼。
她說話帶著明顯的南方口音，語氣輕柔。
只是容璟目光在她身上輕輕掃過一眼，卻是能感覺到，她身上無處不在的都是蠱蟲，甚至包括她的聲音，也是蠱蟲的一種。
想了想，容璟也做了個當年巫蠱師之間見面時用到的禮節。
龍天師眸色微動。這種禮節蠱師之間確實有所流傳，但像容璟做來那麽完整而標準的，卻是極少數。
再聯系到對方之前為季玉成解除過絕命蠱，龍天師認真地看了容璟一眼。
難道這位容天師事實上也是一名蠱師？
但她身上的蠱蟲目前都十分安靜，並沒有那種遇到同類時的興奮的感覺。
心中有些疑惑，龍天師還是微笑著給容璟回了個禮。
接下來是裴元。他看著容璟年輕俊美的面容，緩緩道：“又見面了……容天師。”
容璟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轉眼間幾位天師就相互打過了招呼，周松雲剛松了口氣，餘光瞥見廖天師站起身，心裏又是一沈。
好不容易將容璟請過來，廖天師可千萬別說什麽不好聽的話氣走對方啊。
所幸，廖天師雖是爭強好勝，但基本的為人民著想的心情卻還是在的。他沈沈地看了眼容璟，道：“你能將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返還給受害者？”
他這樣的眼神，容國師曾經在不少同輩的天師眼中見過了，此刻倒也不至於跟他這個小輩計較。
纖長濃密的睫毛輕擡了下，琥珀色的眼眸神色淡淡，容璟平靜地“嗯”了一聲。
只是他這個態度簡直比直接反嘴陰陽回來還氣人。
廖天師暗地裏咬牙，忍了忍才又說了一句：“那我可就等著看容天師的手段了！”
他這話說得委實不夠大氣，緣空天師忍不住皺起眉頭，輕念了句佛號。
“嗯。”容璟垂眸看了他一眼，“不用等。”
“那三塊從山神廟下找到的聚命牌呢？”容璟轉頭問道。
周松雲心裏其實也有些不太得勁，只是廖天師以及他背後的廖家對特殊部門貢獻良多，他不好現在開口寒了對方的心，只能在心裏打定主意，在這事兒結束之後，一定給容天師多發些獎金。
這會兒他聽到容璟的問話，連忙回過神來：“都在檔案室裏放著，我現在就去把它們拿出來。”
說是檔案室，其實更像是一個專門的玄學物件存放處。周松雲今早就跟上面申請了權限，這會兒拿著鑰匙過去，沒一會兒就把聚命牌拿出來了。
這些聚命牌上都貼著序號，前幾塊分別是蘭省津市還有雲省那邊收集到的，剩下的三塊就是在山神廟底下找到的。
容璟伸手接過這幾塊聚命牌。本來沁涼的玉石入手卻是微溫的和暖。
殷紅的顏色從玉石深處緩緩泅出，隱約間能看到其中的生機流轉。
在他將聚命牌接過去的那一瞬間，眾人的目光不管願不願意，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他身上。
白皙修長的指尖在圓潤的玉牌表面輕輕蹭過，容璟能感覺到裏面所蘊含著的濃郁的生機氣運……以及裏面幾乎就要消散逝去的幾道魂體的氣息。
裴元緊緊地盯著容璟的動作。心中也在想，他很強，但他真的能做到，將那麽多的聚命牌的生機氣運都送回去嗎？
廖天師等人的想法也差不多。
唯有周松雲之前見識過容璟的手段，此時也是問了一句：“容天師，需要準備什麽東西嗎？”
容璟搖搖頭，想了想又道：“換個寬闊點的地方。”
這倒沒沒什麽。現在這棟樓都是特殊部門的辦公區域，容璟話音剛落，周松雲便把他帶到了後面的院子裏。
開闊的院子裏種了桂花杏樹，布局十分合理，看得出設計之人的用心。
容璟掃了一眼，隨後踏著院子中流轉的氣息，走到了其中生機最為濃郁穩定的地方。
廖天師見狀撇了撇嘴，心中對容璟的評價卻是再次拔高。
要讓他們找出一個風水局中生機最為濃郁的一點也不是不行，只是過程比起容璟來，來麻煩許多罷了。
只這一手，就足以讓人不敢輕視於他。
然而容璟此時卻沒心思再去註意他們的想法。站定在院中的一棵桂花樹下，他微微垂眸，指尖靈力流轉，不過頃刻間，幾枚聚命牌上便蒙上了一層淺淡好看的金色光芒。
隨即眾人耳邊傳來幾聲“啵”的脆響，幾塊聚命牌上殷紅的顏色飛快褪去，然後化作千萬點淡青色的微光，在空中隨風上下而動。
眼看著提取出來的生機就要消散，容璟眸色微凝，隨即手腕一轉，手中的靈力陡然一滯，隨後化成了一支古樸雅致的淡金色玉筆。
“這是——”緣空大師瞳孔微縮，忍不住脫口道，“靈力化物！”
廖天師等人也不禁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倒是周松雲，他並非是玄學中人，之前又見識過容璟的這個手段，此時表現倒還算鎮定。
只是他聽到緣空天師脫口而出的那聲“靈力化物”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聲。
“靈力化物……非大天師不可為。”緣空天師卻只說了這一句，便收住了話頭，目光一瞬不動地盯著容璟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他身姿挺拔，手中靈筆揮灑隨意，筆下的金芒卻如星海般璀璨而耀眼，不多時便形成了一面巨大的符文金網，將聚命牌中散溢出來的淡青色的生機與氣運籠罩起來，隨後四散到天際各方。
眾人隱約有所預感，這些散去的生機氣運，必定是真的回歸到了它們本來的主人身上，而不是隨便地落到某個人身上。
這需要何等精細的心思和對靈力的掌控程度，才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甚至，這還不算什麽。
眾人本以為將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送還回去便差不多了，但容璟首手中的點靈筆尚未收回，幾人猶豫了一瞬，就繼續站在原地看著。
然後他們便看見容璟居然從這幾塊聚命牌中抽出了幾個淡白色的光團。
這幾個光團的顏色實在太淡，落在空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散了一般。
容璟也垂眸看著這幾個被磋磨得幾近消散的魂體。
他們面容幾乎已經看不清了，只剩最後一點兒魂力維持著三魂七魄的完整。
但這就足夠了。
手腕輕輕一動，淡金色的玉筆帶著靈光灑落在這幾個魂體之上。
柔和清潤的靈氣慢慢地浸潤著疲憊麻木的魂魄，漸漸地，淺淡的魂體變得凝實，臉上也現出了幾分靈動之色。
“咚！咚——咚！”仿佛有黃鐘大呂在耳邊敲響，幾個魂體神情一震，朝著容璟彎下腰虔誠地行過一禮，隨後輪回路開，遺失的生機與氣運回歸他們自身，一同走入下一世輪回。
這樣的場面實在太過震撼，在場眾人包括廖天師在內都沈默著久久未言。
直到容璟將手中的點靈筆輕輕散去，剛剛浮現在眼前的一切奇異之事消失，眾人才回過神來。
“阿彌陀佛。”
緣空天師再次念了句佛號，“沒想到這聚命牌中竟還有著幾個陰魂在內，多虧了容天師厚德，送他們重入輪回。”
這幾個陰魂的氣息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出來的地步，他們之前拿著聚命牌研究了許久，根本毫無所覺。
而容璟拿到那幾塊玉牌不過才小半個小時，不僅將命牌中所有的生機氣運全部送還了回去，甚至還將這幾個陰魂找了出來，為他們凝固魂體，送入輪回。
這其中的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極為耗費靈力的存在。而容璟不僅全做了，模樣看著也不覺疲憊，更別提露出靈力耗盡的神色了。
這樣的人，到底是有多強？
更可怕的是，他才多少歲？
緣空天師想到這裏，不禁念了一聲“彌陀”。
清靜無為，是為大自在。他何須去看他人如何，一切修心為自我，他只需專註自己即可。
連緣空天師的心境都出現了一絲動搖，更別提龍天師等人了。
他們最小的都比容璟大十歲，如今修為看著，卻是著實比不過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廖天師這會兒也是完全說不出嘲諷的話了，他感受著消散在空中的輪回之路最後的氣息，抿了抿唇，啞聲道：“容天師手段果然過人。”
裴元也再次認識到，即便自己之前已經往高了去想了容璟的修為，但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
心裏嘆了口氣，裴元和龍天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畏色。
周松雲見幾位天師忽然都沈默未言，又聽廖天師語氣有些艱澀地誇了一句，心中隱約也明白了什麽。
忍不住慶幸，之前謝玄輕聯系他們的時候，他沒有隨意讓下屬過去處理，而是自己親自過去，和容璟成功套上了一絲交情。
“緣空天師謬讚了。”容璟也將目光從消散的輪回之路上收了回來，聽到緣空天師和廖天師二人的話語，微微轉過頭，對著緣空天師回道。
廖天師這時卻沒精力去註意他忽略自己那句話的舉動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容璟，像是難以接受，又像是真的疑惑般問道：“你……為什麽，那麽強？”
難道名字叫容璟的人，真的天生就適合玄學嗎？
廖天師本以為容璟不會回答。然而對方看他一眼，卻是淡淡說道：“你修習玄術，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
為了錢？為了名？
不……
一開始，他修習玄術，不過是為了救助民眾，扶善懲惡。
廖天師似乎懂了，又像是沒懂，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思索著容璟這句話的含義。
而一旁的緣空天師聽到這句話，卻是如夢初醒，猶如當頭棒喝。
他一直堅定修心無畏，那他所修之心，又是什麽呢？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堅持早已模糊。容璟這句話，卻是給他撥開了一層他自己都不自知的迷霧，直指心之所向。
而隨著他的頓悟，緣空天師身上的氣息也跟著浮動起來，最後終於沈寂下去，卻是變得越發晦澀難言。
“多謝容天師點撥。”道無長幼，緣空天師回過神來，毫不猶豫地朝著容璟行了一個莊重的佛門禮節。
容璟這次卻是站在原處生受了他的禮，然後擡起手，也回了個普通的佛門禮。
“不必客氣。”語氣淡淡。
目睹了一切發生的周松雲：“……”
？？？
剛剛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緣空天師要和容天師道謝？容天師又為什麽跟緣空天師說不用客氣？他剛剛不是在和廖天師說話的嗎？
只能說，非玄學中人，實在是看不懂啊。
似乎是覺察到了他的視線，容璟轉過頭看他一眼，然後將已經變成白色的幾枚聚命牌遞了過去。
周松雲這時才註意到：“不是說需要回到當地才能……”才能歸還裏面的生機氣運嗎？
“嗯。”容璟垂了垂眸，平靜道，“剛才改進了。”
周松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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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不是他熟悉的那幾個面孔，但身上有國運籠罩, 眉眼間自帶正氣，容璟只一眼便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容天師您好。”幾人對著容璟敬了個禮, 隨後道, “我們是周隊派過來接您的。”
上面特意交代了面對這位容天師的時候態度一定要足夠恭謹，幾人之前雖沒見識過這位容天師的能耐, 但根據曾經那幾個跟著周隊出過任務的兄弟們說，這位容天師, 實力確實非同一般。
所以, 他們認真地說完自己前來的目的後, 便小心地看向容璟。
“嗯。”這位容天師的長相出乎意料的俊美漂亮。見到他們過來, 神色也沒一絲變化, 仿佛一尊極美的玉雕，疏遠而清冷，“走吧。”
幾人見他手上什麽東西也沒拿，全然不像其他大師那樣, 還有專門的徒子徒孫幫忙拿著法器法衣，猶豫了一下, 還是沒說什麽, 轉身跟著下樓。
特殊部門的地址離容璟這邊有點遠, 過去可能需要半個多小時。
“周隊長，不知那位容天師, 大概還有多久才到？”
慈眉善目的光頭和尚坐在沙發上, 手中輕緩地轉著手中的念珠。“嗒、嗒”的輕響在安靜的房間中回蕩, 似乎帶著某種極為奇妙的韻律。
周松雲也在緊張地等著容璟的到來, 聞言苦笑了一下：“容天師的住處離這邊稍微有些遠，可能還得再需要一些時間。”
今日他本來想要親自去接容璟的，但部門裏合作的幾位天師聽說了今天容璟會過來抽取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送還受害者，便不約而同地聚在了特殊部門裏，他就只能留下來先招待這幾位了。
除了剛剛出聲的那位緣空大師外，房間裏此時還坐著另外三位大師。一位是先前和容璟有過幾面之緣的裴元，另外兩個也是帝都內頗有名氣的大天師，一位姓廖，一位姓龍。
姓龍的那位天師還是位女天師，大約三十多的年紀，相貌溫雅，觀之可親。但在場的眾人卻不敢因為她的性別和長相而小瞧她半分——
只因她不止在玄學之術上頗有造詣，一手蠱術也尤為精湛。
又或者，她本就是以蠱入道，天分在他們這一群人裏也算得上是拔尖。
而那位廖天師看起來就有些粗狂，腮下一把濃密的絡腮胡，整個人的脾氣也如他長相般有些急躁。
此時他聽見周松雲二人的對話，哼笑了一聲：“久違這位容天師大名，希望待會見到了別讓我廖某人失望才好。”
周松雲聞言，心中也是無奈。
廖天師出身名門，本身天賦也不錯，因為門中長輩縱容，就養成了爭強好勝的性子。
出山之後，他在帝都天師的排名中一直被緣空大師和龍天師壓上一頭，心裏本就不太高興，這會兒忽然又蹦出個說是能將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重新提取出來歸還到受害者身上的容天師，廖天師就更是不爽了。
尋常人不了解，他們這些專精玄學之術的人難道還不清楚這種操作有多難嗎？
不說別的，只說在座的天師，哪怕包括其中修為最為高深的緣空，在面對聚命牌的時候也是束手無策。
原因無他，只因將生機氣運從聚命牌中提取出來的這個過程，對天師掌控靈力的要求實在太高了。
聚命牌本就是整個換命陣的陣眼所在，尤其是他們處理過的那幾個換命陣，完整性簡直是他們生平所見。這樣的陣法所吸取的生機氣運何其龐大，而被波及的受害者也難以計數。
那小小的一張聚命牌中最少儲存著數百人的生機氣運，只動作稍不到位，就容易引得命牌損壞，其中所儲存著的生機和氣運也自然歸於虛無——
更別提在將這些生機氣運提取出來後，還準確無誤地將它們送還到每個受害者身上。
這怎麽可能？
然而周松雲對這位容天師大加讚揚，上面對其也是極為看重。廖天師心中不快，言語間自然也不怎麽好聽。
一旁的龍天師只默默地聽著，並不多話。
但她和帝都的許多世家保持著一定的交情，先前季家的事也曾求到她頭上，只是她當時恰好要去解決某地蠱蟲洩露的事，便沒有接下。
後來她回來之後便打聽了一下，季玉成身上居然不止是被換命陣換走了一部分的生機氣運，體內藏了一個絕命蠱——所謂術業有專攻，龍天師以蠱入道，最是知道這些蠱蟲的習性。
這絕命蠱放到她手中，想要解開倒也不難，只是過程極為麻煩。
可依照她從季家那邊所得知的消息，那位容天師卻是擡手便直接將這等毒蠱解開，姿態何其輕松寫意！
她不由得對這位容天師有些好奇，所以聽說今天那位容天師會親自過來特殊部門這邊後，便也跟著不請自來了。
緣空天師倒是沒有他們這般多想法。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只覺得若容璟真能將這些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送還給受害者，那便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而唯一一個和容璟有過交集，甚至看過對方出手的裴元裴天師看著心思各異的眾人，輕輕搖了搖頭。
廖天師的想法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廖天師他還不知道，世界上總有些人，生來便是打擊他人的存在的。
而容璟本人的天賦……
裴元想起對方不過略出一招，他的師兄便直接敗退的場面，眼底閃過一絲畏懼，卻也有一絲掩蓋不住的憧憬。
到底都是曾經為國家出過許多力的天師，周松雲心裏嘆了口氣後，還是好生安撫了兩句廖天師。
他的身份在那裏，態度語氣也都挺好，廖天師聞言哼哼了兩句，到底沒再說什麽了。
也是這時，外面傳來幾道腳步聲。
周松雲頓時意識到是容璟來了，連忙轉身迎出去：“容天師。”
裴元也不自覺地站起身，龍天師見狀，忽然想起了什麽：“我記得，裴天師你之前似乎和這位容天師有些交情？”
裴元笑了笑：“有些交情說不上。只是……見過幾面。”
也就是這幾面，讓他知道什麽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再抱著自己的出身自命不凡，而是重新回歸謙虛，去研習浩渺如海的玄學之術。
龍天師從他的表情上似乎看出了什麽，心中微動。
腳步聲更近。眾人齊齊轉頭看去。
打頭進來的還是周松雲本人，而跟在他身後的，卻是一個看起來極年輕極俊美的銀發青年。
如流光璀璨般的長發披散在身後，卻並不顯得如何怪異。反倒因為他容貌俊美，而越發襯得其氣質矜貴，神秘悠遠。
幾位天師早在今天之前就看過容璟的資料和照片——
這也是廖天師心中不快的原因之一，容璟看起來實在太過年輕了，和他一般年紀的時候，他們別說在帝都各個世家面前掛上名號了，細數起來，恐怕才剛真正踏入玄學之道不久。
但如今真正見到本人，對方看起來居然比照片中更加年輕。尤其是那通身的氣韻，廖天師本是斜眼看過去的，只是在他看見容璟身上籠罩著的那抹屬於天道的氣息時，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將輕視之心收了回去。
雖說修行本就是逆天之舉，但大多數天師汲汲營營修行一輩子，卻都難以觸及到那一點兒關於“逆天”的界限。
廖天師自己也是在三年之前，為幫助特殊部門拿下一個窮兇極惡的歹徒時，拼死改了一段時間對方的命格，才觸動了天道，得到了一絲天道的氣息。
可容璟身上，那抹氣息卻濃厚得極為紮眼。
這就意味著，容璟之前或許修改過不止一個人的命格，而且他都還在天罰雷劫中活下來了，身上的天道氣息才這麽濃厚。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倒是在對方身上沒看到什麽血煞孽力，說明對方的舉動雖然為天道不容，但仔細說來，卻都不是什麽害人之舉。
眼底閃過一絲覆雜，廖天師沈著臉，坐在位置上沒動。
緣空天師和龍天師則是都有些驚訝。他們之前都知道容璟或許真的很強，卻不知道對方，實力竟是到了他們看不透的層次。
念了句佛號，緣空天師起身：“容天師。”
他是個眉須皆白的老者，容璟輕輕看他一眼，卻是回了個佛門之禮。
緣空有些驚訝，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沒想到容天師竟也懂些我佛門的禮節。”
對方態度極好，容璟自然也不倨傲。他神色依然清冷，卻是答了一句：“從前曾有幸在佛門潛修過一段時間。”
“原來如此。”緣空天師點點頭。這樣說起來，容璟與他倒是能稱一句親近。
龍天師也起身和容璟打了聲招呼。
她說話帶著明顯的南方口音，語氣輕柔。
只是容璟目光在她身上輕輕掃過一眼，卻是能感覺到，她身上無處不在的都是蠱蟲，甚至包括她的聲音，也是蠱蟲的一種。
想了想，容璟也做了個當年巫蠱師之間見面時用到的禮節。
龍天師眸色微動。這種禮節蠱師之間確實有所流傳，但像容璟做來那麽完整而標準的，卻是極少數。
再聯系到對方之前為季玉成解除過絕命蠱，龍天師認真地看了容璟一眼。
難道這位容天師事實上也是一名蠱師？
但她身上的蠱蟲目前都十分安靜，並沒有那種遇到同類時的興奮的感覺。
心中有些疑惑，龍天師還是微笑著給容璟回了個禮。
接下來是裴元。他看著容璟年輕俊美的面容，緩緩道：“又見面了……容天師。”
容璟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轉眼間幾位天師就相互打過了招呼，周松雲剛松了口氣，餘光瞥見廖天師站起身，心裏又是一沈。
好不容易將容璟請過來，廖天師可千萬別說什麽不好聽的話氣走對方啊。
所幸，廖天師雖是爭強好勝，但基本的為人民著想的心情卻還是在的。他沈沈地看了眼容璟，道：“你能將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返還給受害者？”
他這樣的眼神，容國師曾經在不少同輩的天師眼中見過了，此刻倒也不至於跟他這個小輩計較。
纖長濃密的睫毛輕擡了下，琥珀色的眼眸神色淡淡，容璟平靜地“嗯”了一聲。
只是他這個態度簡直比直接反嘴陰陽回來還氣人。
廖天師暗地裏咬牙，忍了忍才又說了一句：“那我可就等著看容天師的手段了！”
他這話說得委實不夠大氣，緣空天師忍不住皺起眉頭，輕念了句佛號。
“嗯。”容璟垂眸看了他一眼，“不用等。”
“那三塊從山神廟下找到的聚命牌呢？”容璟轉頭問道。
周松雲心裏其實也有些不太得勁，只是廖天師以及他背後的廖家對特殊部門貢獻良多，他不好現在開口寒了對方的心，只能在心裏打定主意，在這事兒結束之後，一定給容天師多發些獎金。
這會兒他聽到容璟的問話，連忙回過神來：“都在檔案室裏放著，我現在就去把它們拿出來。”
說是檔案室，其實更像是一個專門的玄學物件存放處。周松雲今早就跟上面申請了權限，這會兒拿著鑰匙過去，沒一會兒就把聚命牌拿出來了。
這些聚命牌上都貼著序號，前幾塊分別是蘭省津市還有雲省那邊收集到的，剩下的三塊就是在山神廟底下找到的。
容璟伸手接過這幾塊聚命牌。本來沁涼的玉石入手卻是微溫的和暖。
殷紅的顏色從玉石深處緩緩泅出，隱約間能看到其中的生機流轉。
在他將聚命牌接過去的那一瞬間，眾人的目光不管願不願意，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了他身上。
白皙修長的指尖在圓潤的玉牌表面輕輕蹭過，容璟能感覺到裏面所蘊含著的濃郁的生機氣運……以及裏面幾乎就要消散逝去的幾道魂體的氣息。
裴元緊緊地盯著容璟的動作。心中也在想，他很強，但他真的能做到，將那麽多的聚命牌的生機氣運都送回去嗎？
廖天師等人的想法也差不多。
唯有周松雲之前見識過容璟的手段，此時也是問了一句：“容天師，需要準備什麽東西嗎？”
容璟搖搖頭，想了想又道：“換個寬闊點的地方。”
這倒沒沒什麽。現在這棟樓都是特殊部門的辦公區域，容璟話音剛落，周松雲便把他帶到了後面的院子裏。
開闊的院子裏種了桂花杏樹，布局十分合理，看得出設計之人的用心。
容璟掃了一眼，隨後踏著院子中流轉的氣息，走到了其中生機最為濃郁穩定的地方。
廖天師見狀撇了撇嘴，心中對容璟的評價卻是再次拔高。
要讓他們找出一個風水局中生機最為濃郁的一點也不是不行，只是過程比起容璟來，來麻煩許多罷了。
只這一手，就足以讓人不敢輕視於他。
然而容璟此時卻沒心思再去註意他們的想法。站定在院中的一棵桂花樹下，他微微垂眸，指尖靈力流轉，不過頃刻間，幾枚聚命牌上便蒙上了一層淺淡好看的金色光芒。
隨即眾人耳邊傳來幾聲“啵”的脆響，幾塊聚命牌上殷紅的顏色飛快褪去，然後化作千萬點淡青色的微光，在空中隨風上下而動。
眼看著提取出來的生機就要消散，容璟眸色微凝，隨即手腕一轉，手中的靈力陡然一滯，隨後化成了一支古樸雅致的淡金色玉筆。
“這是——”緣空大師瞳孔微縮，忍不住脫口道，“靈力化物！”
廖天師等人也不禁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倒是周松雲，他並非是玄學中人，之前又見識過容璟的這個手段，此時表現倒還算鎮定。
只是他聽到緣空天師脫口而出的那聲“靈力化物”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聲。
“靈力化物……非大天師不可為。”緣空天師卻只說了這一句，便收住了話頭，目光一瞬不動地盯著容璟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他身姿挺拔，手中靈筆揮灑隨意，筆下的金芒卻如星海般璀璨而耀眼，不多時便形成了一面巨大的符文金網，將聚命牌中散溢出來的淡青色的生機與氣運籠罩起來，隨後四散到天際各方。
眾人隱約有所預感，這些散去的生機氣運，必定是真的回歸到了它們本來的主人身上，而不是隨便地落到某個人身上。
這需要何等精細的心思和對靈力的掌控程度，才能做到這樣的地步？
甚至，這還不算什麽。
眾人本以為將聚命牌中的生機氣運送還回去便差不多了，但容璟首手中的點靈筆尚未收回，幾人猶豫了一瞬，就繼續站在原地看著。
然後他們便看見容璟居然從這幾塊聚命牌中抽出了幾個淡白色的光團。
這幾個光團的顏色實在太淡，落在空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散了一般。
容璟也垂眸看著這幾個被磋磨得幾近消散的魂體。
他們面容幾乎已經看不清了，只剩最後一點兒魂力維持著三魂七魄的完整。
但這就足夠了。
手腕輕輕一動，淡金色的玉筆帶著靈光灑落在這幾個魂體之上。
柔和清潤的靈氣慢慢地浸潤著疲憊麻木的魂魄，漸漸地，淺淡的魂體變得凝實，臉上也現出了幾分靈動之色。
“咚！咚——咚！”仿佛有黃鐘大呂在耳邊敲響，幾個魂體神情一震，朝著容璟彎下腰虔誠地行過一禮，隨後輪回路開，遺失的生機與氣運回歸他們自身，一同走入下一世輪回。
這樣的場面實在太過震撼，在場眾人包括廖天師在內都沈默著久久未言。
直到容璟將手中的點靈筆輕輕散去，剛剛浮現在眼前的一切奇異之事消失，眾人才回過神來。
“阿彌陀佛。”
緣空天師再次念了句佛號，“沒想到這聚命牌中竟還有著幾個陰魂在內，多虧了容天師厚德，送他們重入輪回。”
這幾個陰魂的氣息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出來的地步，他們之前拿著聚命牌研究了許久，根本毫無所覺。
而容璟拿到那幾塊玉牌不過才小半個小時，不僅將命牌中所有的生機氣運全部送還了回去，甚至還將這幾個陰魂找了出來，為他們凝固魂體，送入輪回。
這其中的任何一件拿出來，都是極為耗費靈力的存在。而容璟不僅全做了，模樣看著也不覺疲憊，更別提露出靈力耗盡的神色了。
這樣的人，到底是有多強？
更可怕的是，他才多少歲？
緣空天師想到這裏，不禁念了一聲“彌陀”。
清靜無為，是為大自在。他何須去看他人如何，一切修心為自我，他只需專註自己即可。
連緣空天師的心境都出現了一絲動搖，更別提龍天師等人了。
他們最小的都比容璟大十歲，如今修為看著，卻是著實比不過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廖天師這會兒也是完全說不出嘲諷的話了，他感受著消散在空中的輪回之路最後的氣息，抿了抿唇，啞聲道：“容天師手段果然過人。”
裴元也再次認識到，即便自己之前已經往高了去想了容璟的修為，但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
心裏嘆了口氣，裴元和龍天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畏色。
周松雲見幾位天師忽然都沈默未言，又聽廖天師語氣有些艱澀地誇了一句，心中隱約也明白了什麽。
忍不住慶幸，之前謝玄輕聯系他們的時候，他沒有隨意讓下屬過去處理，而是自己親自過去，和容璟成功套上了一絲交情。
“緣空天師謬讚了。”容璟也將目光從消散的輪回之路上收了回來，聽到緣空天師和廖天師二人的話語，微微轉過頭，對著緣空天師回道。
廖天師這時卻沒精力去註意他忽略自己那句話的舉動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容璟，像是難以接受，又像是真的疑惑般問道：“你……為什麽，那麽強？”
難道名字叫容璟的人，真的天生就適合玄學嗎？
廖天師本以為容璟不會回答。然而對方看他一眼，卻是淡淡說道：“你修習玄術，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
為了錢？為了名？
不……
一開始，他修習玄術，不過是為了救助民眾，扶善懲惡。
廖天師似乎懂了，又像是沒懂，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思索著容璟這句話的含義。
而一旁的緣空天師聽到這句話，卻是如夢初醒，猶如當頭棒喝。
他一直堅定修心無畏，那他所修之心，又是什麽呢？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的堅持早已模糊。容璟這句話，卻是給他撥開了一層他自己都不自知的迷霧，直指心之所向。
而隨著他的頓悟，緣空天師身上的氣息也跟著浮動起來，最後終於沈寂下去，卻是變得越發晦澀難言。
“多謝容天師點撥。”道無長幼，緣空天師回過神來，毫不猶豫地朝著容璟行了一個莊重的佛門禮節。
容璟這次卻是站在原處生受了他的禮，然後擡起手，也回了個普通的佛門禮。
“不必客氣。”語氣淡淡。
目睹了一切發生的周松雲：“……”
？？？
剛剛發生了什麽？為什麽緣空天師要和容天師道謝？容天師又為什麽跟緣空天師說不用客氣？他剛剛不是在和廖天師說話的嗎？
只能說，非玄學中人，實在是看不懂啊。
似乎是覺察到了他的視線，容璟轉過頭看他一眼，然後將已經變成白色的幾枚聚命牌遞了過去。
周松雲這時才註意到：“不是說需要回到當地才能……”才能歸還裏面的生機氣運嗎？
“嗯。”容璟垂了垂眸，平靜道，“剛才改進了。”
周松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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